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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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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這個人的身體……毫無疑問是夏油傑,即使死了十年又活過來,她還是能認出自己學生的長相。且不說他們幾個人在樣子上幾乎毫無變化,哪怕就是換個殼子她也照樣能認得出來。

但問題就在於,她清楚地知道面前這個人就是夏油傑,可感覺上卻完全不同。

十年,足夠將一個人的氣息改編如此大的程度嗎?

而且,他的額頭上有奇怪的傷疤,就像是……曾經被人打開過又縫合上一樣。哪怕在魔術界,將人的殼子留下芯換了這樣的事情她也聞所未聞,難道這是什麽特殊的咒術?

“你想要什麽?”淺井潤子戒備地說,幾條白狐式神出現周圍將她夾在中間——雖然對面的人看起來對她毫無敵意,可她還是不得不做出防備的姿態。

“老師,別緊張。”對面的男人笑笑,似乎認為她的反應過於大驚小怪。“這麽久不見,我只是想要和老師敘敘舊罷了。”

“別叫我老師!”女人的聲音冷冰冰的,瞇起眼睛打量對方,他身上的氣息很奇怪,連她都摸不準到底是什麽。“你到底是誰,把夏油傑怎麽了!?”

“呀呀,別這麽生氣嘛。”男人溫和地說著,無辜地攤開手掌,“我可沒有對夏油傑怎樣哦,這個問題的話……應該去問你另外一個學生吧?”

他甚至變相承認了自己不是夏油傑,潤子的臉色變了變,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五條悟有關還是和硝子有關?一想到在她死前兩個人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在腦子裏冒出來,她多麽希望不會是那個可能性,然而人生總是會給你最糟糕的選項。

不想被這個男人牽著鼻子走,潤子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麽目的?什麽與你合作?”

“老師不明白我說的話嗎?”男人笑著瞟了一眼潤子欲蓋彌彰想要用袖子蓋住的手背,“那個,老師也打算參加吧,您的願望是什麽呢?”

“與你無關。”如果可以的話,她根本不想這樣與這個有著夏油傑長相的陌生男子周旋,而是想直接將他殺掉,可問題就在於這具身體。

“十年之前老師被發現身份為特級咒靈,最後被所有咒術師圍攻祓除的時候,心裏其實很不甘吧?”男人永遠都淡然的面孔上突然露出瘋狂且有些扭曲的笑容,“曾經的老師、學生、同事,一夜之間全部成為了自己的敵人,與自己刀刃相向的感覺……除了現在的我以外,還有誰能理解老師呢?”

“你給我閉嘴!”白狐式神猛地向男人發動進攻,潤子的雙眼變成紅色獸瞳,微微長大著,聲音忍不住拔高,“區區假冒的東西,也敢這樣與我說話!”

“呵呵呵,戳到老師的痛楚了嗎?”男人並不擔心式神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他慢悠悠地轉身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時間會讓您想清楚的,您一定會與我們組成同一戰線,聯手對抗其他人的。”

他背對著潤子揮揮手,寬大的僧袍袖子從手腕處落下來,露出手背上發亮的令咒。

“做夢。”不再看這個被什麽東西假冒的夏油傑,原本想要盡快回家與吉爾伽美什回合的潤子轉頭打算去另一個地方。

不管現在是否已經太晚了,她都必須弄清楚那件事的答案,事情已經完全脫離她的掌控了。

這次聖杯戰爭開始的太過突然,她完全沒有做好任何準備,除了本身缺少魔力以外、連召喚物都沒有準備。現在光是她知道的Master就已經多達4位了,剩下的三個會是誰呢?

應該已經到達橫濱這個舞臺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遇到。

抵達東京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城市中心依舊燈火通明,潤子從列車站走出來,現在還要想辦法去郊區的咒術高專學校。

覆活之後從來沒想過會是自己主動去,現在的心情還有些……忐忑不安。

這個點兒已經沒什麽出租車願意再往那麽偏僻的地方走了,潤子提出兩倍的價格,終於攔到一輛司機的家也差不多在那個方向的車。其實若是平常的話,她想要瞬移過去也完全沒問題,可聖杯戰爭開始得太過突然,咒力和魔力能省則省,以防有已經召喚出Servant的禦主突然襲擊。

補魔的事情也必須提上日程了。

這一路還是老樣子,蔥郁茂盛的樹種植在道路兩邊,如果是白天看的話十分養眼,但這個時間段只會顯得陰森。宗教主題的建築就隱藏在山腳下這片樹林中的某個位置,算上她在高專念書和教書的兩段時間,她在這裏也快呆了十年了。

選擇在離校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下車,然而氣息還是一瞬間就被捕捉到了,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被“看著”,或許是為了回應對方,她大大方方毫不慌張地直接從正門直接進入,前院的正中央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夜蛾校長。”潤子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拋去其他所有曾經的不悅,這個男人還是她的班主任。

自己剛剛入學那一天,她也是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來到的這裏,他同樣也是站在這個位置迎接,一切似乎都仿佛回到了從前,潤子晃晃腦袋,把這個不合時宜的回憶從自己的腦子裏趕出去。

突然瞬移到校長身邊的高個子白發男人打碎了回憶的畫卷。

“退下,她是來找我的。”夜蛾正道伸手攔了一下五條悟,不想讓他上前靠近,原本想要開口說話的悟只好閉上嘴後退半步,站在那裏遠遠地望著黑發女人。

“你來了啊。”似乎對於她的來訪毫不驚訝,這個如今已經不再是新晉校長的男人聲音依舊渾厚而鏗鏘有力,聽起來完全符合他的這個名字。

“好久不見了,老師。”一想到剛才那個被冒名頂替的夏油傑也是用這句話和她打招呼,潤子莫名地渾身戰栗了一下,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夜蛾校長既沒有十分警惕,但挺值的脊背也沒有松下來:“深夜拜訪,是有話要說嗎?”

“誒,是的。”潤子的目光直直望向這個步入中年後期的男人,一點也沒有分給一旁的五條悟,“除了直接到這裏來詢問,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白發男人立刻擡眼看校長的表情,見到五條悟對自己的防備依舊這麽高,潤子的嘴角忍不住擡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你先回去吧,悟。”夜蛾收到了悟的暗示,但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潤子不會對我怎樣的,她畢竟也是我的……親學生。”

就像你和她一樣。男人在心裏把後面半句話補充在心裏。

那個時候上頭下達祓除淺井潤子的命令,五條悟僅僅是到達戰場,和家入硝子一樣根本下不了手。正如他們無法傷害她,潤子唯獨小心地避開了這兩個人,其他全部咒術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白發男人雙手插在兜裏,沒什麽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看走到一起的兩個人,最後消失在夜色中。

淺井潤子跟著夜蛾正道來到一個曾經她來過無數次、在這裏開過無數作戰會議的和式房間,在看著老師下了嚴密的結界之後,這才開口道:“夜蛾校長,我——”

本來是想開門見山地問夏油傑的事,可對面的男人卻突然十分正式猛地跪坐在了地上,膝蓋落在榻榻米上發出沈悶的“咕咚”聲,潤子一楞,緩緩擡起頭,卻發現夜蛾校長的眼裏隱隱含著淚花。

“抱歉,潤子。”他的聲音裏微微有一絲顫抖,忍住哽咽,垂下頭避開了潤子的目光,“那個時候,老師我沒能爭取到為你解釋的機會。”

咒術會下手太快了,她的身份剛一暴露,上面就越過高專向其他所有能聯絡到的咒術師下達命令,而等他們從輔助人員處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戰鬥已經持續了數個小時,一批批的咒術師都沒能在潤子那裏討到好處。

還沒等他們有任何行動,上面的話也直接傳到了他這裏。‘必須消滅淺井潤子,她的存在將永遠把咒術會釘在恥辱柱上。’

五條悟、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等所有在校生被命令不允許離開校園,可他們幾個還是違抗命令離開了,作為校長,他不可能再讓其他的學生們陷入危險,一方面他留下來……也是想要想辦法再與上層溝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潤子會突然被判定為特級咒靈,但這麽長時間來,她是他眼看著進入高專念書的孩子,出來之後因為缺人手又留下來當老師,一直很好地完成任務,怎麽能……豪不問緣由就下達抹殺的命令呢?

即使內心的正義因為潤子的身份有一絲動搖,可他還是能清晰地判斷是非對錯。

整個懷玉事件上層沒有讓淺井潤子參加,且不說是他們自己的決策使用假的星漿體導致傑心灰意冷,出現了那樣的後果,卻又把一切怪罪於傑的老師——潤子身上,她毫無怨言的接受了,畢竟那是她的親學生,無論出了什麽事情都應該由她負責。

可這一次,絲毫不在乎潤子是否傷害過人類,僅僅因為是身份的原因就想要將其祓除,他絕對不能容忍。

而潤子到底還是沒能堅持到他聯系到上層的時候,據後來硝子的回憶,他們剛抵達戰場不久,一切就結束了。

容貌還同十年前一模一樣,沒有像其他人因為時間流逝而老去的女人跪坐在榻榻米的墊子上微怔了很久,然後露出一個十分明亮的笑容,她聲音輕快地說:“不,這不是老師的錯。”

能在時間過去這麽久重逢之後說出這樣的話,夜蛾正道不虧是咒術高專的校長,論教育這一方面,無論是她還是五條悟都還要差得多呢。

男人的嘴角顫了一下,似乎是因為潤子的回答動容,她一直都是他眼裏的好孩子,不論身份,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點。

“我從來沒有因此怨恨過老師,”年輕女人的笑容慢慢擴大,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或者說過於完美了,“還有高專的大家,這件事情與高專無關。”

如果那時她知道夜蛾校長做出這樣的事情,一定會提前阻攔。

咒術會上層不過是油鹽不進的一群老頑固,看看京都府立高專的校長就知道是什麽樣子了,想要他們聽底下的人說話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夜蛾正道雖然當時已經是校長,也不過才當了4年罷了,在他們眼裏和剛進高專的孩子沒有本質上的差別,跟別說因為這種“原則性”的事情網開一面放過她。

而且,若是在祓除行動結束之前聯系上了上層,也只會動搖他作為校長的地位。

以五條悟、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的為首的學生違抗原地待命的命令執意前往戰場,雖然後來她已經死了,不過這件事情上面也一定會拿出來做文章吧?

就算五條悟是禦三家的繼承人,當時也不過就是高專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罷了,與其他孩子除了能默默忍耐這次事件以外還有什麽能做的呢?

夜蛾校長沒有離開高專校園是正確的,為了守護剩下的學生——為了能一直守護這最後一片凈土。五條悟畢業之後也留下來是潤子沒有想到的,可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僅僅是安於當一個小小的老師這樣簡單的舉動。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她至今也沒能弄明白。

隱藏了足足八年之久的身份,為什麽突然會被咒術會上層發現呢?她現在很懷疑上層裏面,根本就不幹凈。這次被選為禦主之一,其中一個願望就是想要把十年前的賬全部清算。

“還有一件事情,”夜蛾緩了緩情緒,又一次開口說道,“我必須感謝你,潤子。”

誒?感謝?這倒是她從未想過的。

“十年前那一戰,他們幾個過去之後,你手下留情了吧?”

女人臉上的完美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沒有任何表情,既不悲傷也不驚訝,就那麽平靜地望著自己的老師:“為什麽這樣說?”

“我很清楚,潤子,你畢竟在我手下當了4年的學生,你究竟是什麽水平……我心裏很清楚。”夜蛾校長苦笑了一下,哪怕是現在已經有了最強稱號的悟,當年也一定不是顯出原形的潤子的對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你主動選擇結束戰鬥……沒有讓悟親手殺了你這件事,十分感謝。”

“……老師您在說什麽啊?”聲音愉悅但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潤子覺得自己可能是和吉爾伽美什在一起太久受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影響,那種虛假而完美的笑容再一次浮現在她臉上,“五條悟殺不了我。”

然而聽到這樣的回答,夜蛾正道只是沈默地望著潤子不說話。

悟和硝子都不願意再提起老師的死,等他時候再重新回顧這件事,挨個找上當時參與這件事的咒術師談話來看,潤子那時是不可能失敗的,除非她自己選擇放棄。所有咒術師都沒有與她一戰的能力,如果非要有一個人能夠戰勝她,那一定是潤子自己下不了手的五條悟。

悟那個孩子應該是喜歡著她的吧?即使畢業了也總是喜歡往回跑,軟磨硬泡地留在潤子那裏不肯離開。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悟又怎麽可能下得去手呢?

如果不是潤子主動選擇放棄,那最後的結果只有一條路——其他所有咒術師全部戰死,潤子離開,剩下幾個本不應該去的學生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既沒辦法對老師下手,也不能拯救同為咒術師的同伴,他們的一生都將被這個陰影所籠罩。

無論是對人類負責,還是僅心疼自己的學生,他都應該感謝潤子沒有把事情做絕。

“悟他……”夜蛾悲嘆一聲,挺拔的脊背彎曲下來,“謝謝你,潤子,沒有讓他那麽早就經歷手刃老師的痛苦,因為他已經殺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未來還有可能要面對殺死自己學生的困境,如果那樣的話他的人生就什麽都不剩下了。”

潤子微微瞪大了雙眼:“殺死了……自己的朋友?”

是她想的那個可能性嗎?能被悟稱得上是自己朋友的人……應該也只有那個早早離開高專的,他的前同窗、她的前學生,夏油傑了吧?

“傑……是悟殺掉的嗎?”潤子不可置信地問道,她想過無數種狀況,唯獨沒有料到過,竟然是悟親自動的手。

也是啊,傑是那麽優秀的人,能力與悟不相上下,如果還有誰能殺得了傑,那一定就是五條悟了。

“夏油傑的路走向了極端。”夜蛾的聲音裏也有一絲惋惜,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發生,他應該會和五條悟並稱為東京都立咒術高專的雙天才吧?“他犯下了很嚴重的錯誤,悟也是不得不這樣做。”

“可能殺死自己的學生又是怎麽回事?”

“那個叫虎杖悠仁的孩子,為了拯救自己的同學而吞下了兩面宿儺的手指,現在被‘詛咒之王’附身。上層判了他立即死刑,但被悟攔下了,現在是死緩的狀態,不過一旦那孩子壓制不住體內的詛咒了,悟必須出手解決。”

潤子沈默了很久很久,終於說到:“其實,我今天來這裏,是想問有關於傑的事情。”

“傑怎麽了嗎?”

“我今天……遇到他了。”聽到這句話,夜蛾正道猛地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潤子順著繼續往下說,“是‘他’主動來找我的,雖然我知道那已經不是傑了。他變得很奇怪,似乎是被人附身了。”

“因為曾經是同窗的關系,悟沒有把傑的屍體交給硝子處理,我想是在這中間出現了什麽紕漏吧?”男人沈思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自己猜測,但這個時候再去指責悟沒有做到之處已經太晚了,也毫無意義。“那麽,這個假的傑找到你是想要做什麽呢?”

潤子緩緩擡起手臂,和服的袖子隨著重力慢慢滑落,在透過窗戶的月光下,手背上露出神秘古怪的紋路:“老師很清楚這個是什麽吧?”

夜蛾校長正色到:“看來你有一定想要實現的願望啊,潤子,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麽,但……希望你不要做錯事。”

黑發女人輕笑起來,這已經是短短時間內兩次聽到這樣的話了。

一個兩個,都要求她不要做錯事。自從覆活以來五條悟一直沒放下的提防,也是怕她有什麽動作吧?畢竟,她的真實身份可是“特級咒靈”啊。

“怎麽會是錯事呢?我想要做的事情,”她忍不住露出一個有些癲狂的笑容,渾身的血液快要沸騰一般燃燒著,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聖杯戰爭立刻開始了,這次無論是誰,都不能再阻擋她的腳步。“當然無比正確啊!”

既然夏油傑早就已經死了,那她就更不用擔心對假冒偽劣之人出手的必要了。之前以為是傑被什麽人附身,但如果只是單純地被人利用了屍體,她就更加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了。

“潤子,你太激進了。”夜蛾搖搖頭,但現在他已經毫無立場再去教導她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了。

“我會贏的,老師。”一字一句地說出這樣的誓言,女人終於站起身來,對方見狀將結界撤掉,她轉身離開房間之前,夜蛾說出的一句話讓她腳步一頓。

“去見見悟吧,潤子,說不定你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夜色正濃,正是十五左右的日子,月亮又亮又圓,但現在被不知道哪裏飄來的烏雲擋住,除了寺院風格的低矮石柱燈所散發的幽暗燈光以外,整個校園裏都黑漆漆一片。

即使是這樣黑暗的地方,那個人的白發也永遠都那麽顯眼。

“聊完了?”五條悟還是那一身制服,雙手插在褲兜裏慢悠悠地走過來,“有什麽是我能知道的嗎?”

潤子擡擡嘴角,意有所指地說道:“恐怕沒什麽,我只能告訴你,似乎要變天了呢。”

白發男人從口袋裏把手拿出來,手背對著潤子舉到她眼前,見到上面的花紋,女人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五條悟居然也被選為禦主了嗎!?

絲毫沒有放過女人神情的每一絲變化,五條悟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趁著她沈浸在震驚當中強硬地拉起她的手放在兩個人面前:“看來潤子老師很清楚這是什麽東西啊?”

她猛地甩開他,用譏諷的語調說:“看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啊。”

“那老師來教教我這是什麽?”男人詼諧地調笑,即使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如至少兩個人都有的話,他們又被無形中連接在了一起。

無論她想要做什麽,他都可以參與其中。

“老師的老師應該知道不少吧?”潤子不動聲色地把這個麻煩推回給夜蛾正道,挑挑眉,“話說回來,你現在是五條家的家主了吧?自己回去翻一番書庫總應該能知道的。”

像他們這種不知道傳承了多少代的家族,聖杯戰爭在他們眼中一定不是什麽秘密,甚至還有可能參加過之前的幾屆。五條悟現在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結束的那一次距離上一屆足足有60年之久,而他的心思也根本不怎麽放在家族上,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傳承下來的秘密。

見潤子轉身就要走,男人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老師不把方向指明出來,我怎麽可能找得到呢?”

“你可是無所不能的五條悟啊。”

“別嘲笑我了,潤子。”他稍微正了正神色,“和我一起回去。你在東京沒有住處吧?”

“回去?回哪?”這次輪到潤子驚訝了,按照她對他性格的了解,他一定是那種平時沒事不回家,直接在學校陪著學生們一起住的人。

“和我回五條家。”男人不由分說地攔住潤子的腰肢,在她反抗之前迅速說道,“正好潤子可以幫忙找一下相關的資料。”

再一眨眼,她已經跟著悟瞬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和高專的風格有些相似,但要更加古老、傳統,沒有了宗教的元素,這裏看起來就像是幾個世紀之前的那種日本貴族世家的住處。

望不到盡頭的庭院,一扇扇拉開的紙門,沙地、小橋、流水、古樹應有盡有,很難想象在這個時代的東京周邊還有這樣的地方了。

身為貴族偽裝在人類之間、還有去鬼王處做客的時候,她也曾經居住在這樣的地方,雖然優雅華美,可給人帶來的壓抑感和束縛感也同樣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五條悟這樣的性子,自然不願意住在這種規矩多多還要看長輩們天天拉個長臉樣子的地方居住。

“這樣帶著我回來好嗎?”且不說她是被定義為‘特級咒靈’的詛咒,就是身為咒術師的女人這樣跟著五條悟回家也不太合適吧?

她從小是野孩子,呆不了這種規矩比人多的地方,在人類當中偽裝了一段時間就受不了離開了,而那段時日自然也是知道這種大家族有多麽看中傳統與規矩的。

未來五條家的主母,不出意外一定會出身於禦三家的另外兩家。

“現在的家主是我,當然是我說了算,”五條悟扯下眼罩,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以為我是誰啊?”

潤子不說話了。還記得他剛剛入學那陣子性格還沒沈穩下來時就是這幅模樣,到了畢業的時候已經完全是個合格而成熟的男人了,沒想到居然越活越回去了。

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夜,潤子還是能感覺到有那麽幾個人察覺了他們兩個人的到來,只不過礙於家主的面子沒有點破罷了,果然是咒術界的禦三家,就算比不上五條悟的實力,還是有不少深藏不露的人存在。

“往這邊走。”不怎麽回來也照樣記得這裏的平面圖,五條悟拉著她輕車熟路地拐了幾個詭異的彎兒後,兩個人終於站在了五條家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房間前面。“這裏就是了。”

它看起來很小,比起藏書的地方更像一個小倉庫,建築上也沒有特別保養過,還沒等她疑惑地問出聲,紙門拉開緩緩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這看起來還差不多。

然而進入到地底的潤子還是低估的五條家傳承的歷史。

這個藏書庫遠超正常一層樓的高度,差不多已經接近三層樓那麽高了,面積比上面的倉庫房大上數倍,從天花板到地面全部修的都是書架,能看得出有幾次擴充的痕跡,相應的,最裏面的也更加古老,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卷軸和竹片,能直達到天棚高度的梯子豎立在墻角,空氣中是書卷的香氣。

怪不得要拉上她來一起找,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話,就算是【五條】悟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把這麽多藏書全都翻完。

“大概是屬於什麽方向?”

“嘛,用普通人能聽懂的話來說,是‘魔術’,”稍微沈思了一下,潤子精挑細選出幾個詞,“不過我猜這裏的記載可能是‘妖術’一類的說法吧。”

五條悟非常無語地沈默了幾秒鐘,沒想到除了異能力以外又出現了新的東西:“魔術?讓白鴿消失、憑空變出來美女姐姐的那種嗎?”

“當然不是!”潤子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咬著牙說了一句,“很久以前是被稱作‘魔法’的東西,但是現在衰落之後,再也達不到曾經的輝煌,也算不上什麽魔法,只能改名為魔術了。”

同意來這裏當然不是不忍心拒絕五條悟的緣故,潤子自己也想知道五條家的記載裏,到底能對聖杯戰爭描述到何種程度。

雖然她的生命已經有千年,但在上次之前,她對聖杯戰爭的了解也可謂是一無所知。這和咒術完全是兩種體系,就像後來她才知道異能這種東西一樣,魔術現在才進入到她的視野裏。人類總是傲慢的,尤其是在某種領域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會再對其他的力量體系感興趣,恐怕不止五條悟是這樣,武裝偵探社的異能力者們也不見得對魔術知道多少。

一方面想要通過這種手段得知更多的有關聖杯戰爭的秘密,另一方面,五條家的書庫大概也就是非魔法世家能夠做到的極致了,普通人類能收集到的情報也僅限於此,除非某個Master真的召喚了堪比吉爾伽美什這種作弊級別的英靈——但他已經受肉了,如果沒有親自以Master的身份再次參加本次,不可能再當Servant了。

那個男人怎麽可能蠢到再次被三個令咒束縛住自己?

這樣來說她對這次的聖杯戰爭幾乎是十拿九穩,已經是參加過一次的人,總是要了解的更多一些的。

兩個小時之後,潤子終於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了某本疑似關於聖杯戰爭的記載,看紙張的年代已經很古老了,並不是什麽正式的記載,只是類似於日記一樣的見聞,描述了聖杯戰爭的大致流程。

七位主人七位仆從,為了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許願機器而進行的秘密戰爭。

也沒有更多的情報,潤子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要跟吉爾伽美什冷戰了,他看起來總是知道一切的樣子,難道說他還有“千裏眼”嗎?要不要把他拉入自己這邊呢?

想要被愉悅的話,那就看一看這一次的劇本會如何上演吧。

“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呢。”五條悟翻看著前人的筆記,原來是因為有強烈的願望所以才回應了聖杯的召喚嗎?

可是,他有那麽多願望……和那麽多必須去做的事情,聖杯能替他完成哪一件呢?不過說到許願這件事,這世界上真的有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許願機嗎?

怎麽想都不太可能吧?

“有趣?等到真正開始之後你就不會這樣想了。”聖杯戰爭可不是什麽兒戲,雖然上次匆匆忙忙地結束了,可不代表這一次也會潦草收尾,她一定要達成自己的願望,哪怕與五條悟刀刃相向。

“潤子也有自己的願望呢,”他感嘆著放下手裏的薄冊子,藍色的雙眼直直地望著環著手臂低頭陷入自己的世界裏的女人,“我能知道是什麽嗎?”

“你在開什麽玩笑,願望說出來就註定實現不了了。”潤子拉扯了一下嘴角,心裏莫名的酸痛。

‘生前’,她為自己的身份和壽命而苦惱,如果那時候真的回應了五條悟的愛,她改怎麽隱瞞有關於自己的一切呢?不會衰老、也非人類,就算他是一定會是最強的咒術師,也無法改變他們不合適的事實。沒想到覆活之後的短暫時間裏,他們再一次成為了立場相對的人。

“過了今夜,”潤子心痛地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掌捏緊了,痛得她喘不過氣來,“我們就再一次成為敵人了。抱歉,悟,我有非要實現不可的願望。”

“我們可以聯手的,”白發男人走過來,把女人圈在自己和書架之間的縫隙裏低頭看著她,他耐下心來用溫和的語氣哄誘道,“你的願望可以成為我的願望,潤子,如果我們想要的東西相同,那我想要為你實現。”

他可以確定,潤子眾多願望中的某一個,和他某一個完全重合,只是不知道她通過聖杯想要許下的哪一個。

“為什麽你就非要站在我的對立面不可呢,嗯?”他輕聲說,手掌撫上女人的臉頰,替她把散落下來的頭發也在耳後,“你看,就在我以為自己的人生也就如此的時候,你回來了。從今往後如果還能有什麽事情能夠影響我的人生,那也就只有你的存在了,潤子。”

“我不知道,悟。”面對著他的時候,她又一次迷茫了,“我真的不知道。”

就像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十年前突然收手一樣,明明早就已經決定了無論最後的結局如何也要一路走到底,可現在卻又因為他的一席話而動搖。

“剛才我還在記載中發現了十分有趣的東西,”五條悟彎起嘴唇,緩緩說出了一直敲打在潤子心頭上的兩個字,“——補魔。”

沒有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緩緩加深。

地下的藏書庫裏燈光幽暗,味道是古樸的紙與木頭的香氣,點燃在燭臺中的蠟燭火焰燒到棉芯,火光跟著微微跳動了一下,一男一女投映在墻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滅。一切都太安靜了,仿佛此時此地只有彼此一樣,除了細小微量的魔力緩緩註入以外,她什麽都快要感覺不到了。

半晌後,兩個人才緩緩分開。

“真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呢,”白發男人的眼睛餮足地彎起來,“如果不是明知道那是魔力在交換,我還會以為與相愛的人接吻本就如此。”

“油嘴滑舌。”潤子撇開頭評價一句,但此時此刻她已經不想要再計較那些未來才需要考量的事情了。

聖杯為其中一對Master與Servant實現願望,能量來源於另外六對失敗的組合,他們兩個人中註定要有一組失敗,哪怕是他們聯手最後不得不轉向內鬥也一樣,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游戲。

“你需要補充更多的魔力。”五條悟突然來了一句,一只手從她的臉頰處滑向腰間,另一只手拿起點燃的燭燈,帶著潤子向下來時的樓梯走去。

“怎麽,這也是‘六眼’能夠看到的事情嗎?”難道他就真的這樣逆天,明明才大致了解魔術的概念,就已經能判斷她是否為缺魔的狀態了?

“不,當然不是。”白發男人老老實實地承認,忍不住笑意加快腳步,“只是我想和潤子你做這樣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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